秋刀魚之味

作者  haruhiko.bbs@bbs.cs.nccu.edu.tw (),         看板  movie
標題  《秋刀魚之味》：劇中不良家庭溝通分析
時間  政大貓空行館 (Thu Jan 27 20:01:01 2000)

　　逝於十年前，被譽為「每個人的家庭治療大師」的維琴尼亞．薩提爾（Virginia Satir）女士，在其名著《家庭如何塑造人》中強調：溝通對於家庭氣氛的和諧、緊張或冷漠，家庭系統的開放或封閉，扮演著舉足輕重的重要角色。

　　如果家庭成員之間的溝通既真誠、又不虛偽、亦不具威脅性，那麼在家庭成員之間這樣一種良好的溝通基礎上，將構築出一個有著和諧氣氛的家庭，家庭系統也將是一個開放型系統；每個人由於受到尊重，因此取得高度的自我價值感，也因此對擴展自我的人際關係以及溝通更有興趣，達到一個良性循環。

        相反地，如果家庭成員之間溝通不良，連結僵硬，甚至於呈現出一種支解的狀態，那麼這個家庭的氣氛將不致和諧，家庭形成一個封閉系統，每個家庭成員的自我價值感必定低落，進而喪失主動、真誠地與他人連結或溝通的興趣，造成一個惡性循環。

　　《秋刀魚之味》劇中有兩個主要家庭，一個是由夫（長子）婦（長媳）二人所組成的核心家庭，另一個則是由父親、女兒（長女）與兒子（么兒）三人所組成的單親家庭。我們首先來看看由長子夫婦二人所組成的小家庭的基本檔案：夫為領薪上班族，妻亦在外工作但同時兼家管，他們沒有小孩，經濟狀況普通。

        劇中，出現於這個家庭的問題事件是：夫想購買同事的高爾夫球球具，於是趁向父親借買電冰箱的錢的時候多借了錢，而妻則極力反對夫購買高爾夫球球具。最後，夫的同事以分期付款方式遊說妻，妻同意以分期付款方式購買，但妻表示她也要買她喜歡的白色皮包，事件以此作結。

　　我們可以很輕易地看出：這個家庭的組成雖然簡單，分子只有兩人，他們的溝通卻大有問題。首先就夫而言，他的未經與妻溝通便私自向父親多借了買高爾夫球球具的行為，顯示出他預期了妻將不會同意他的心理。然而事實卻是：妻在某種條件（分期付款）下，是有可能同意他購買的。

        然而既然夫未經與妻溝通便私自多借了錢，妻得知之後的反應，自然是很生氣的，於是生氣的力量壓過經濟的考量，她憤而極力反對購買高爾夫球球具。夫於是只好壓抑自己的欲望而放棄，但卻悶悶不樂，然後他並未把自己的心情明確地告知妻。最後妻觀察到夫的悶悶不樂，再加上同事提出分期付款的優惠條件，於是批准了購買球具的計畫，但她同時宣示了自己也要購買白皮包。

　　然而，不管是反對或贊成購買球具，或是購買皮包，妻與夫完全沒有溝通過，妻儼然一家之主宰，獨自做具有權威性的決定，她的溝通大聲且專制，是強迫式、有威脅性的不良溝通模式。與妻相反，夫則是無視於妻的存在，若不是站在預設妻一定不會同意的立場上，而未經與妻溝通便私自進行計畫；便是消極地順從妻，卻無言地抵制妻的專制和責備。

        這兩人的溝通圖像，是妻大聲指責著夫，而夫背對著妻並掩耳不回應的景象。做為同為掩耳無視不說話的一方的我，可以理解到劇中夫面對大聲指責時的倦於溝通、說話與回應的心情。然而在觀賞過這部《秋刀魚之味》，並拜讀過薩提爾女士的名著《家庭如何塑造人》之後，我也能理解到若不回應將招致更大聲的指責與更專制的對待。

　　無論如何，如果兩人的溝通不改善，溝通將愈形惡化：就《秋刀魚之味》而言，妻越來越大聲、專制，而夫則越來越故意聽不見，不說話；兩人的自我價值感也因此而愈形低落，造成惡性循環，家庭成為封閉的死水，最後的仳離也許在所難免。

　　另一個由父親、女兒（長女）與兒子（么兒）三人所組成的單親家庭，不同於前述的核心家庭：它沒有火爆的場面，卻顯示出某種僵化和自以為是的溝通圖像。在這家庭裡，女兒代理母職，幫忙照顧弟弟與父親，她以「如果自己不在，家裡會很困擾」的理由而打算繼續留在家裡幫忙，於是遲至24歲仍未結婚；另一方面，她雖喜歡其大哥的同事，她仍告知其大哥的同事：家裡需要幫忙，她暫不打算結婚。

        至於父親，他首先認為女兒尚年輕，還不用出嫁，而且女兒也未提出要出嫁的請求；之後受到其同學的鼓吹，並由於親眼看到其老師與老師未出嫁的女兒的悲涼處境，他決定讓女兒出嫁。然而為時已晚，女兒所喜歡的男人已經結婚，女兒最後只好與相親對象結婚。而女兒新婚夜裡，父親最後在家中廚房說著：「就只剩我一個人了。」全劇以此作結。

　　由上述劇情觀之，這個家庭的溝通是很僵化的：父親在劇情前段仍把女兒當成小女孩一般地看待，因此覺得她尚年輕，還不用出嫁。至於女兒，由於她自小代理母職照顧弟弟，於是覺得家中倘若沒有自己，「年幼的」弟弟將無人照顧。

        至於么兒（弟弟），他雖然長大成人並已外出工作，但卻未注意到姊姊也已長大成人，有了結婚的需求，仍把她當成媽媽地使喚。一個家庭的成員當然會隨著時間等各種因子而產生變化，倘若家庭的成員（包括當事人與其他人）未曾正視這些變化，未曾對此認真溝通，家庭互動的僵化將成為事實，並可能帶來悲劇。

　　從另一個角度觀之，這個家庭亦可說是無溝通可言。進一步言，家庭裡的每個成員首先預設了其他成員的立場，接著為了要對對方好，從而自己一個人決定自己的行為，毫無與其他成員溝通的活動。以女兒而言，她預設了弟弟、父親的仍需要被她照顧的立場，於是為了弟弟、父親好，她決定繼續留在家裡幫忙，卻喪失了與自己所喜歡的人結婚的機會。

        以父親而言，他受昔日同學影響，預設了女兒趕快嫁出去就能找到幸福的立場，於是在得知女兒所喜歡的男人已娶妻之後，便安排女兒與另一相親對象結婚。然而這樣，女兒真的幸福嗎？這問題我們無由得知，不過，父親在片尾顯露出來的寂寞感，卻告訴我們：沒有溝通商量就逕而行之，是無法完全地解決所有的問題的，反而可能創造出新的問題來。

政小四　88.11.15〈《秋刀魚之味》：劇中不良家庭溝通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