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春天 The Sweet Hereaf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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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意外的春天
發信站: 清華資訊(楓橋驛站) (Sat Aug 30 18:33:40 1997)
就跟看完 Atom Egoyen 的其他片一樣，總是無法立即消化完畢。這麼反覆數天之後，終於可以開始想寫點感想。
片中最大的主角，就是在這個小鎮中各式各樣的愛情：夫妻、偷情、亂倫、親子等之間的愛情，全都在一樁意外之後一一浮現。或許小鎮上多數人都還是不知道彼此之間隱藏了什麼樣的祕密。可是對於旁觀的我們而言，一件件展現出來之後，也越來越怵目驚心。在這樣一個平凡的小鎮裡，卻有著這麼多不平凡的故事，連到這裡來想大賺一筆的律師，也一步一步揭露屬於自己不堪回首的故事。
不管原本的故事是多麼的驚人，最令我震撼的，其實是他對親子之愛的刻畫與詮釋。親子之愛可以救人，可以傷人。但是不管傷的多痛，親子之間的血緣終究還是無法迴避，再痛再難過都必須面對。史蒂芬在抱著他女兒前往醫院路上，畫面左半邊是他女兒天真可愛的表情，右半邊是他手中那把亮晃晃的刀子，為了救女兒一命，他卻必須像劊子手一樣把刀子插進他女兒喉中。
那個漫長的鏡頭裡，我可以很強烈的感覺到我的心噗通噗通的跳，就怕看到他把刀子送進女兒喉嚨中。那一幕，我的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從來沒有人把親子之愛所具有的愛與傷害刻劃的這般真切、精確。往往父母親說是為了小孩子好，卻也在無心之中深深的傷了兒女的心。就像俗俗的老生常談：「愛像一把兩面鋒利的刀刃」，這一幕真的做了最好的詮釋。這同時也是今年為止令我印象最深刻、感觸最多也最欣賞的一段。
相反的，史蒂芬的女兒對常常不在的父親的報答是無止進的傷害。醫院、戒毒所、監獄等等，將老爸傷的無以復加。女兒在路邊公路打電話告知老爸罹患愛滋病時，鏡頭就放在兩人的喉間，我本來害怕看到女兒喉嚨上的刀疤，因為想也許史蒂芬說了謊話，可是鏡頭就是定在那裡，兩人不斷的交談著。
也許，對伊格言來說，喉嚨是人發聲講話的地方，所有傷人的話語都是從這裡出去的，而且也是氣管的所在，一旦斷裂，性命也都不保。這是個同時具有愛與恨雙重象徵意義的地方，父親曾欲拿刀割進女兒喉中以救她性命，而女兒也在電話中不斷欺騙傷害父親，想無止盡使用他的愛。
另外就是妮可與她父親之間的亂倫關係。不管兩人之間上床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妮可在車禍受傷後與父親之間的關係，變得尷尬，也不知如何是好。造成這份尷尬的原因是什麼？父親覺得愧疚，所以想辦法討好女兒，反而對女兒客氣、陌生。親子（南女朋友？）之愛變質成了相互客氣對待的賓主，還是因為母親在家了，雙方不得不收歛些？（這個家庭是很有意思的家庭，我不太會解讀，有沒有人可以說一下呢？）
片中除了伊格言習慣用的過去現在多線反覆交錯穿插拼貼外，還加入了吹笛人的故事，貫穿了片子後半段的所有情節。如同 DM 上所言，妮可的存活，是不是真的為小鎮帶來了春天？而她自己走的慢（大難不死），使她免於劫難，是為她自己帶來了春天，還是真如故事中所言，她沒有進入那一片風景美麗的瑯環境地，懊悔一生？
我自己偏好後者的想法，也許她對這個大人世界的機智狡獪早已看透，也許她對這種父女與叔侄女之間的感情早知不會有結果，如果死了，對她反而是解脫，活著，可能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後，痛苦都還在。長痛，短痛，哪種比較不痛？片名 <<Sweet Hereafter>>，從此之後，真的是甜蜜的日子嗎？還是在舔舐不斷滲血的傷口？
吹笛人的故事與故事後半段的情節發展緊緊扣合，跛腳小孩的疑惑透過妮可的聲音傳達，又變成了妮可的心音傾吐。最後窗外那一道白光亮起時，也許春天在那時候就已經來了，可是也就註定了她的孤獨抑鬱終生，窗外是滿庭芬芳的春天，窗內，只剩蕭索的皚皚白雪。
本片的攝影非常可觀，伊格言用了許多的「長」鏡頭，不但有長距離的鏡頭，更有許多長時間的鏡頭。長距離鏡頭的流動性極高，特別是在直升機上拍攝校車行經雪路的幾個片段，也許因為攝影機無法很快的隨路迴轉，但是因為已經知道校車必然會發生車禍，所以每個鏡頭無法帶到的轉彎，都讓我極為緊張，怕就要出事了。
這種預期心理的懸待，讓我覺得這幾個雪景非常漂亮，也充滿張力。另外幾個常時間的鏡頭，包括史蒂芬送女兒就醫，父女藉著電話對談，以及片頭一開始三人正熟睡的場景，都非常的精彩。那三個人熟睡的場景中，陽光很溫暖，三人都裸著，我在想是不是抄自哪一幅名畫，不管如何，那個感覺就是爽朗的夏日午後，非常的舒服，有給這部片的開頭帶來極其明亮的感覺，與最後那一道逐漸亮起的白光的慘淡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ＤＭ上說這是伊格言最平易近人的作品，「平易近人」給我的感覺就是在許多細節與故事情節處理上也相對的比較保守，沒有以在念白部份或闔家觀賞中這麼大膽。其實有好有壞，花俏的部份玩弄多了，總會有深度不足的感覺，可是轉趨保守，又會令人擔心原創力的削減，向主流靠攏。不過這是伊格言轉型的第一部片，究竟後勢如何，誰也不敢講，也許在這部片的沉潛之後，我們會看到更圓融更成熟卻不失獨創活力的片也說不定。
音樂上依舊沿用大量的民族樂器（是不是日本音樂？），與畫面搭的很好，加上片中一兩段的民謠，原聲帶將會是滿值得收藏的作品。只是目前還沒有看到就是，滿期待的。
雖然絕色影展只看了這一部片，可是覺得這部片非常好，值得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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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絕色影展---意外的春天
發信站: 政大貓空行館 (Wed Sep 24 18:08:41 1997)
有人說伊格言的《意外的春天》 是他的電影中制量最輕的一部
相較於他往昔的作品 可以觀察到的事色調明亮許多
故事也顯得單純 橋段遠比《色情酒店》和《闔家觀賞》來的清澈單純
但這樣的特質是否就是"制量較輕"呢
我以為不是 在此 伊格言仍然著眼於沉重的道德和死亡本身的陰影
甚至他的目光更廣及數十個家庭 他們同樣被道德的罪疚和死的傷痛所糾纏
而這樣的悲抑和苦痛是全體皆然、互相等同和互相驗證的
純潔的粉碎比它本身懾然更叫人心驚於其易碎的 不可方物的美
藉著孩童的死 來表白一種人性的悲劇沉淪 救贖不可求
只有哀傷與沉默留存在死者和殘存者之間 那無底的空白地帶.....
孩童純潔目光凝眸注視著的世界 是那樣純白而潔淨
不曾知覺他們的父親正一邊招手一邊與情人通電話
他們也應該不知曉 母親與人偷情的事實 或是快破產了
或是其他人眼底的怪物 那種要用斜著嘴角的方式描述的人
所有的秘密和掩藏的波湧洶湧 在這樣的悲劇下
一一浮上檯面.....
吹笛人的童話 或許是讀過的故事中最殘忍的一個 沒有溫柔以待的大團圓
結尾 沒有美麗的惆悵的昇華的結果 只有悲傷的孤寂的殘廢的殘存者
在一個失去快樂與歡笑的小鎮上 日復一日哀嘆自己被拋棄的寂寞
伊格言總是愛架構表面平靜至極內在實暗潮洶湧的場域
隱藏著對中產社會安穩狀態的不安和反感 這種情緒直接地表現在人物的
動作和言行中 《色情酒店》是他同一命題下色彩最濃馥 主題最複雜的作品
之前的《闔家觀賞》則是一部深沉和極其諷刺的電影
到了《意外的春天》 我想主題上的精簡並不是導演的演界變窄 而是對
故事線的掌握更成熟了 在這部用單純和簡潔表達冷冽生命悲劇的電影中
不再有紛雜和壓沉的團塊 稜角般的線刻劃著場景和敘事
我很高興見到他的轉變 但不免對當年那樣憤怒的他有點懷念
意外的春天 也許他正是努力在咀嚼生命的另一層滋味 痛苦和淚水之後
悲傷的救贖才剛開始 這正是伊格言付諸於《意》片的精神昇華
雖然邏輯上實在有一些奇怪的謬誤安排
但暇不掩瑜 還是極具水準不得不看的佳片
絕色最後幾天 趕集的不趕集的 都趕快逮著機會瞧瞧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