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本山談《一代宗師》:我演完還不知道我演誰


標題:趙本山談《一代宗師》:我演完還不知道我演誰

《一代宗師》1月8日上映已經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並開始被各種解讀。昨天,網上有人貼出了趙本山扮演的丁連山的人物小傳,很多看過影片的觀眾都表示看過人物小傳後,之前不明白的一些情節,現在都可以連起來了。

新快報記者日前也專訪了趙本山,他從電影首映到現在一直都沒露過面,這一次也是他首次解讀自己扮演的這個角色,並與記者分享了他對于王家衛的看法。趙本山說:“王家衛就是‘一代宗師’。”

【緣起】“王家衛說‘我看出你的眼睛跟其他人都不一樣’,我就答應他了”

新快報:本山老師您已經看了電影了吧?

趙本山:我在配音的時候就看了完整的戲,我相信這是在我所有的影視作品裏從來沒嘗試過的角色。我瞅著不太像我,但是也就這麼過來了。就是看完了才知道遺憾——我後面要是堅持多演點就好了。都知道王導這個人呢,拍了很多東西,但不知道剪出來的是誰、有多長戲。這也是我吃苦最多的一次,因為我身體不太好,後來讓我去補幾天戲。

其實我答應了,但因為瀋陽有個劇場開業,忙了幾天。第二天我本來安排跟小瀋陽一起飛到廣州,但就在這個時候大夫一看我的血壓不行了。非常非常遺憾,跟了這樣一批國際大腕兒,還有像王導這樣瘋狂的導演,一起磨磨嘰嘰地拍戲,後面堅持多拍點就好了。我會上電影院裏感受一下,別人看我的時候是什麼反應。

新快報:能聊聊您和王家衛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趙本山:見面那一天他就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王家衛的名字在我心目當中已經放了很長時間,他去東北找我,我特別熱情地招待了他一次。當時感覺說他好像從來不摘眼鏡,後來我問他:“你為什麼要戴眼鏡?”他說:“主要是怕給家人帶來麻煩。”他是一個很深的人。

他管我叫大哥,看見我的時候也很激動。在一起唱歌的時候,他讓我隨意唱,我就唱了幾場二人轉。他當天很盡興、很開心。他說:“我看出你的眼睛跟其他演員的眼睛都不一樣。”從此我就覺得王家衛拍戲主要是要人家的眼睛,我就答應他了。

新快報:您也和很多大導演都合作過,王家衛和他們有什麼不一樣?

趙本山:我跟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啊都合作過,這些人都挺好,我都非常喜歡他們,而且相處也都非常好。這些大導演很難拿他們來比較,但跟王家衛拍戲是個累活兒,因為你不知道你是誰,他也不和你交流,我演完了還不知道我演誰。原來我以為我是章子怡她爹,後來發現不是,到現場他給你就一行字。但是他有一點好,就是臺詞,我很怕臺詞自己說得不舒服。

【臺詞】“他說你怎麼舒服就怎麼來,我說那就說說你喜歡的”

新快報:說起臺詞,您在片中僅有的幾句話都讓人印象深刻啊。

趙本山:這個臺詞呢,得符合當時那個年代,又必須得有我,又必須我是個東北人。所以他給我的臺詞我是說不舒服的,我說你這話我都沒明白,他說你怎麼舒服就怎麼來。我說那就說說你喜歡的。這個臺詞的節奏,不像我過去演的那些農村電視劇、小品,它是一個電影需要的、東北文化需要的、《一代宗師》需要的、我本人需要的、觀眾需要的,都得一體。

我的第一個對手就是跟梁朝偉,梁朝偉非常好的一個人,沒事也不吱聲,總是笑。導演叫我大哥,別人就對我都挺好,我對別人也挺好,大家很默契。我雖然說是很累,但我沒累多長時間,其他人可是真累啊。其實我也不能說累,只是時間一長血壓一上,腦袋就迷糊,調整不過來。

新快報:您那句“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褲衩”,很經典。

趙本山:就是一個人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這場戲是跟梁朝偉的戲。那場戲說的是我已經脫開世俗了,你想跟我較量我不交手了。說這個話,他是告訴自己,但也是要試探對方,告訴對方年輕的你別不知道深淺,我如果跟你扯,你扯不過我。

那場戲就是說我要讓著你,不能給你,你不能失禮,你不抽也得拿起來,拿起來算給我面子。所以我掏出一根煙,把話說完了呢,就敬給梁先生一根煙。他聽完話,把煙拿回去用火柴劃著。我們倆互相都在發功,試探對方是一種什麼實力,很巧妙。就一根煙把對方的實力都試探出來了,是較量內心的東西,我非常喜歡。

【拍攝】“王家衛像是修了個監獄,把大家關進去受磨難”

新快報:剛剛也說到王家衛不太喜歡和人交流,你們在拍的時候是個什麼情況?

趙本山:作為演員,我應該向他學習。我也導過電視劇,王家衛有一種精神,這種精神在我們外人看來好似精神病,但其實是他對電影的追求,也是任何人不能替代的。在拍攝的時候,他可以忘掉自己,寧可拍破產也要把戲拍好,這種精神真讓人敬佩。我問過章子怡:“你還在拍嗎?”她說:“哎呀不知道還有多長時間。”還有梁朝偉,我問他多長時間呢,他只是搖頭。

他們都是非常有成就的演員,可他們都聽導演的時間安排,這也證明王家衛的個人魅力。跟他合作,就好像他修了一個影棚,像一個監獄,把這一幫大腕兒關進去一起受磨難。不知道多長時間,但是當你出來的時候,你會有一種被釋放的心理,那個時候你是非常美的。

所以這些個折磨的過程,我覺得不是個什麼問題,因為我什麼苦都吃過,我喜歡讓他折騰,因為他真能找到你和他共同需要的問題。所以要是拍《一代宗師2》啊,我願意多配合他一點時間。他可以拍到天亮,我可以一宿不睡覺,我怕白天,不怕黑天,這一點上我們倆很默契。

新快報:但是一場戲拍很多遍,還不知道拍什麼,不會崩潰嗎?

趙本山:我說你拍熬羹這場戲,天天在那熬啊,我都不記得我嘗了有多少次,能有百八十次吧。我說這玩意兒能吃嗎,我還每次都喝一勺,瞅那鍋都老髒了,就是在那折騰。但我是很欣賞他,他能弄出好東西來。

王家衛很執著,一個電影籌備三四年,找了各個門派的武術大師訪問。拍了一個月,他看著不舒服可以一下子就不要了,又重拍。劇組有三百多人,連吃帶住不說,天天熬在那,大家還挺有秩序。後來給小沈瀋陽補戲的時候,我告訴他你一定要彎下腰來去學習。我覺得《一代宗師》,王家衛算是“一代宗師”。

新快報:您怎麼去理解丁連山這個人?

趙本山:我覺得他當時的心態,有點像此時此刻我的心態。你比方說我對春晚就沒有以前那種渴望和熱情,一來是我自己身體不行,二來是年輕人上不來,三來這麼多年一直在這個戰場上廝殺,萬一殺壞了以前都是零。我已經把這個東西看得很淡,丁連山的臺詞放在當下,也是很有用的。

我們國家從窮到富,可是大家都感受不到“幸福”兩個字。你說我現在也不缺什麼了,但你就是累,找不著原因的累。你可以回避一切什麼都不做了,但是你又有那麼大一攤子,你身邊又有這麼一批人,這就是責任了。其實大可不必,還是多多地放下一點,放鬆一點,放心一點,不要在意太多,這樣會舒服一點。我過去是農村出來的,從小差點沒要飯,現在不但活過來了而且到今天了,就已經很滿足了,應該是一種幸福了。

新快報:您也有慌的時候?

趙本山:怎麼說呢,也是天天心慌。不知道慌的啥。可能你也有,大家都在忙什麼,不知道忙什麼。每天發生的事,周圍的事包括社會的事,你就感覺到有點亂哄哄的,心裏頭有點亂。但是你把這些都看淡了呢,你就變成一個消極者了。末日都是在自己的心裏,每一天誰都會出現末日,這個是你無法預料到的,自然災害包括個人的,車禍也屬於自己的末日,就是什麼東西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的心到了末日,那可就壞了。


2013年01月11日  新快報    記者 劉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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